广州小北那个花圈

萝卜菜脯杂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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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    常見有晚輩写些羊城旧事,精神可嘉而味道不足,今日在外,等事,有时间在手机上写写广州小北花圈的记忆。
        为什么叫花圈而不是它后来的样子,叫花坛?
        追溯到上世纪二十年代拆城墙开马路,那是小北城门的位置。现在从越秀山钭坡,穿过花圈,上越秀北路,仍可寻找城墙的遗迹。
        而我的记忆,从1950年行得趯得开始。
        为什么叫花圈?其实是个圆形花园,几经改建,一圈圈地缩小,终成路障,烟消云散。历史似乎没有给小北花圈留下痕迹,起码网上不见,唯有草草画个图,模拟时髦的无人机航拍,帮助老人回忆。
        花圈,是我童年伏匿匿捉迷藏的地盘之一,面积不少,公园功能完备。
        花圈由灌木圈围,按当年广州人的习惯,应是茉莉花,十字路贯通圆形花园,有几张公园椅,一棵不大的木棉树,花开时节,几个细路仔望到颈长,争抢那迴旋下降的木棉花,交家长,或晒干卖给药材铺。
        花圈最热闹是夏夜,乘凉好去处。中间一杆先進的水银灯大放光明,可看公仔书,比家中火水灯强。
有人摆卖开刀西瓜,去观音山公园内不远处有个山水井,打一桶水来浸住个西瓜,那就叫冰凉冰凉的了。有現场砂炒风栗,白果。有个街坊,担担咸鱼,常在花圈摆卖。
        若是夏夜风雨将临,围绕着水银灯大群团团转的,是白翼和龙虱,白翼讨厌,龙虱和味!执几隻,回家水养,它不飞走的,或干脆煮熟吃了,虽不及电影院门口的好味,也不枉儿童为食嘅梦想。现在食店也有龙虱,总覚得品种不是以往的。
        马路是开了,却主要还是马的路,有人说,解下红领中,向马肚下挥动,鞭子会伸长,我屡试不成,后来思索,也许那不是马,卖力气的是骡子吧。
        車很少,但己发展到六条线,第6号车总站就在花圈旁边,贯通广州市,可达黄沙,再过海搭火车返三眼桥乡下。車是木売火柴盒样,烧柴炭,车上有个大木平台,火炉顶,小孩当床上玩,热辣辣。
        我读的小学就在附近,第一工农子弟小学,没有第二,到后来不久,第一也没有了。
        当年确有同学是农民子弟,阿香就是,她领我在花圈和北园酒家之间的小溪边开垦了一小块菜地,就用小溪水浇灌。当然我的兴趣不是很大,我的兴趣是小溪上游,铁路桥下,溪边有好靓嘅粘土,红白交混,挖了,拿上铁路桥铁架平台上笪(摔打),笪好捏乜都得。
        讲到第一工农子弟小学,简称一工,后改小北路小学,再后与天香街小学,丹桂里小学合并。
        其实一工有鲜为人知的秘密。一工有一个小门,通入一条窄巷,有几间课室在这里。课室间中有几间小房,长年不开门,从好似监仓窗口的小窗窥看,住有几个椰壳头发的老女人,老师叮嘱,不得同她们打交道。窄巷的深处,转入一个较开宽的地堂,香烟缭绕,一群师姑在念经。
窄巷出口处,供奉一关帝。上两级石阶才出门(学校大门也是),门口上书《药师庵》。
        神秘在于《药师庵》,秘密在八十年代才向我揭晓,有人说是红极一时嘅师姑妓寨,财厅长宋子良(宋子文弟弟)索性常驻内办公,师姑皆才女子,还有的很有名气。汪精卫曾笑问:“靓得过药师庵大虾,细虾吗?”不知道我从小窗窥视到那个苍老的婆婆是不是大虾细虾?
        回到花圈,再进观音山,是我放学玩耍天地,丛林游击战。那时观音山未叫越秀山,也没有门口,未有东湖,入山两条路,左边直达五层楼,右路从山水井边进入,是山谷丛林,曾有片平地,则是我地足球开片处,书包做龙门,开始血淋淋的磨姜战斗。冇鞋着,脚趾在沙泥地上磨伤叫磨姜。这片平地后来成为茶室
“听雨軒"。
        看无好看的山水井为什么刻骨铭心?是那年住巷内的井全部反了,变臭水,从此不回头,水喉站又未建立,每天同母亲一起,排队去观音山山水井担水回家吃,似取之不尽,清甜可口,摘二片蕉叶浮于水桶面,不至淌泄。
        花圈有两件广州大事必经。
        担住碌蔗,孭住把遮,系拜山。
        八人抬大棺材,䟴下䟴下,舞蹈般行進,后面披麻戴孝,撒契钱,再跟一队中西结合管乐队,哆呢咪,呢哆呢,哆喇傻,嘭嘭(大鼓大锣),是我地用来瘀人嘅曲子,颇有娱乐味,進行曲风格,唔似现在用的,中央指示创作那首,死气沉沉。
        其余事,大概都有人讲过,就不多述了。
        啊,还有一道小菜,搓棉线。小学门前有人在搓棉线,几好玩,一道失去永不回嘅手工作坊風景线,说来不易讲清楚。
        有人架起两个龙门状木架约一米宽,米多高,两架距离二,三十米,两架之间象筝一样,拉开一排线,每条线有多根单线组成,目的是把单根的棉线绞合为一条棉绳。每组线的一端在一个木架固定,另一端穿过另一个木架上有个铁圈,然后吊一个铁球,悬吊着。这样木架上吊着一排吊球。搓绳人两手各执一搓板,象建筑批荡的木灰匙,轮着搓动铁球,一排铁球惯性旋转着,连接的棉线就搓成棉绳了。很好玩的。(见下图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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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工同学微信补充:
        有一段时间,小北花圈里有座假山,像一个大型盆景。记得小学旁的那个门上是一块麻石的扁额,上面阴刻“藥師林庵”四字,涂蓝色油漆。我们称师姑为“师傅”,每天上学遇见,必称呼“师傅早晨!”。我曾见过有市民到师姑庵里的水井为离世亲人买水(出殡路经这里一个习俗)。
        注:无论纸媒,网络,均称“藥師庵”,而“藥師林庵”的说法是唯一的,但该同学自小习书法,对匾额有精细研究,相信是很准确的。而“藥師庵”大体是坊间流行口头称呼,简略了。他说的师姑,是指年轻在修行的,不是那几个老的。

我阿姨,90高龄长辈补充:
        解放前池内还有位滴水覌音,解放初期还保持,后改变为山石花草魚类造型。